阻止婚禮這件事實際上根本用不到白月光本人到場,因為在我醒來的那一刻,就已經有人打電話給盛擇了。
躺了五年之久的身體幾乎喪失了所有力氣,盛擇趕到的時候,護士正在喂水給我喝。
我靠在床上,循着開門聲望過去,一眼就看見他矜貴雅緻的襯衫被汗水微微浸濕,漆黑的短髮凌亂地散在額角,有些狼狽不堪的模樣。
這是一家位於郊區的私人醫院,距離他結婚的地方大概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,而現在,我看了眼護士胸前別的鐘錶,他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。
視線隔空對上的瞬間,我朝他淺淺笑了笑,然後用沙啞的聲音低低叫了聲:
「盛擇。」
他拎着西裝外套的手緩緩收緊,放輕腳步走近,接過護士手中的水和勺子,坐在她的位置上,小心翼翼地舀了勺水遞到我唇邊,沒有開口說話,連神色都平靜地不像話,但捏着瓷勺的右手卻在輕輕顫抖。
大概所有男主對白月光失而復得的那段時間,都會格外珍惜珍重,那是他們愧疚和心疼達到最巔峰的時候。
所以他幾乎放下了一切工作,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我。
很多次在半夜醒來,藉著儀器上微弱的燈光,我都能看見盛擇清醒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,小心翼翼地握着我的手指,靜默不語。
我沒有去細究,他到底在想什麼。
出院後,盛擇將我帶回了我們曾經的家。
他的房產有很多,所幸的是,他和姜瑜在一起時並沒有帶她來過這裡,但我當鬼魂野鬼時也進不來,如今重新踏進門的這一刻,曾經在這間房子里的回憶如排山倒海般湧現。
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原來的樣貌,書房裡的玻璃櫃中放着我們在五年前拍的婚紗集,桌角整整齊齊疊着他親手寫的每一張請帖,就連陽台上我種的植物,如今都還是生機勃勃的模樣。
我側目看向廚房那道挺拔的身影,暖白調的燈光下,他正認真而專註地對着食譜熬魚湯,側顏精緻又硬朗。
和從前一樣。
但我們卻回不到從前了。
我很確定自己沒有辦法從這段感情里全身而退,他和姜瑜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都像是刺進心臟的針,帶來凌遲般的痛。
作為一名會惡化的白月光,其被男主厭惡最後走向悲慘結局的原因,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主動去找了女主的麻煩,而我並沒有要找姜瑜的打算。
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她也算是受害者。
我想,沒有人比我更清楚,根源,其實是盛擇。
出院後的第三天,是我的生日。
盛擇親手做了一個生日蛋糕。
其實自我們在一起後,我每年過生日的蛋糕,都是他親手做的,從設計造型、選取材料到稱麵粉、打雞蛋、烤蛋糕,每一個步驟他都認真地像是對待每次工作上的決策。
最後他將蛋糕放在我面前時,上面還畫著兩顆心,中間燃着一根粉色的蠟燭。
滿室的燈光被熄滅,只剩眼前這一抹亮。
「漫漫,生日快樂,許願吧!」
隔着盈盈燭火,他的眉眼溫柔俊雅,我想起從前每次的願望,都是和他有關,有最庸俗的年年歲歲,有最真誠的平安健康,也有最傻氣的希望他再也不會挨揍。
這主要是因為那時候他太過鋒芒畢露,在商界得罪過不少人,總有很多人來找他麻煩,很長一段時間,他回來時都帶着傷。
但他年輕氣盛不知收斂。
直到有一天,我被他得罪過的一個人抓走了。
那人沒有對我做什麼,只是拿着水果刀壓在我的右手上,用刀背一根一根划過我的手指,對着趕來的盛擇輕飄飄地說:
「聽說,你女朋友是個醫生?」
不知道為什麼,這並不讓我害怕和痛苦,真正讓我痛苦的是,盛擇跪下了。
後來,刀被扔在他面前,那人漫不經心地開口:
「你的手,換她的。」
盛擇毫不猶豫地拿起刀,額角青筋凸起,他沒看我一眼,只對着那人說:
「你說的。」
慶幸的是,他還沒來得及划下去,警察突然出現了,混亂之中,我替他擋了一刀,刀口不深,我很清楚,不致命。
但盛擇還是在驚懼之下,抱着我落了淚,水滴一滴滴落在我裙子上,幾乎要灼傷我。
那之後他幾乎收起了所有鋒芒,但埋藏在骨子裡的狠戾倒是越發凸顯,直到現在,再也沒有人能夠輕易威脅到他。
「漫漫。」
盛擇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,他提醒我吹蠟燭。
幾乎是在燭火熄滅的瞬間,他就和從前每一次一樣,像是草原上餓極了的狼,將我撲倒在沙發上。
大概是五年實在太久了,久到我被他撲倒後一時都忘記要怎麼反應了。
懵圈了好一陣之後,在上衣被扒開前,我及時抓住他的手,然後氣息不穩地叫了聲:
「盛擇,等一下。」
他短暫地停了下,呼吸有些重:
「蛋糕等下我喂你。」
說完不等我回答又俯下身來,心底忽然竄出一抹疼,我用力咬了他一口。
一聲「悶哼」後,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開,我趁他鬆手時使勁推開他,腳步不穩地跑過去把燈打開。
沙發上,他正曲着一條腿坐着,一隻手抹了抹染血的唇角,看向我的眼神帶着受傷,滿是委屈地叫我:
「漫漫……」
我站在離他最遠的位置,微微側過臉。
當時出院後我提及想分開睡的理由是:
「一個人睡了五年,一時改不了習慣。」
現在,我再次僵硬地開口解釋:
「抱歉,有點不習慣了。」
他站起身,踩在柔軟的地毯上,一步步朝我走來,在我全身緊繃的狀態下,很輕、很輕地問了我一句:
「那我可以抱抱你嗎?」